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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第一章
  • 远望星空的梦幻国度
  • 2019-07-30 18:41:54
第一章

晚上八点以后,闪耀着刺眼白光的恒星感受到连续工作十二小时后的浓浓倦意。随着最后一缕白光暂时退到地平线以下,夜光为在江夏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生活的大多数人带来了另一种在职业规划以外的生活。

夜光的确是乡村的主角,但转眼间就变成了大都市的跑龙套。川流不息的主干道两旁,笔直的节能路灯发出亮眼的淡黄色光,灯光轻抚着灰黑色的公路和车辆中载着的怀揣下一天梦想与希望的人们。主干道两旁是闪耀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的各色建筑,在连通各色建筑的小街中快步走过,饮食、美容、购物,亦或是咨询、娱乐甚至才艺表演,各种服务一应俱全。再往市中心走近一点,就能看到鳞次栉比的写字楼、住宅公寓单元楼和三星以上级别的大酒店,各种各样的光,或是天然,或是人为,照在这些高楼的窗户或是玻璃幕墙上,大多会反射到穿城而过的煌龙江上。

煌龙江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一些色彩艳丽的快艇在江上驰骋,豪华客轮在江畔懒散地停泊,上面的人们拿着各种名酒和小吃恣意狂欢,以此驱散冬日的寒意。焰火汇演本来会在上一周就举行,届时会有能震碎耳膜的隆隆声响和绚丽多姿的七彩夜空,但江夏市已经有了明确的地方规定,为了空气质量能有所改善,也为了在接下来的多国峰会中能给外宾留下良好的印象,今年江夏市的夜空中没有了绚烂的焰火。即使没有焰火,夜空也并不会在乎自己是否被江夏市被人们仰望,一如既往地将淡淡的光投向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

煌龙江从遥远的东煌大洲腹地起源,它有着无比强大的的生命力与恢复力,东煌人称她为“起源河”。它从东煌共和国的最西部奔向最东部,从高耸的雪山奔向平坦的沙洲,从深厚稳重的陆地奔向辽阔浩瀚的大海,从遥远的过去奔向现在和将来,历经曲折却始终坚持着奔向她最终的归宿——大海。

煌龙江的入海口就在江夏市龙口区,如果说,东煌共和国的“经济对外开放与文化深度交流”计划中所涉及的地区酷似一张长弓的话,那么,龙冠城和南江洲便是长弓的南北两端,那支象征互惠互利、共同繁荣的利箭,将从江夏这座国际化大都市向世界各地发射出去。

通常在这个时候,不论是传统小吃店,还是外国餐馆,这些店门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每家店前的队伍里的人往往都是年龄或肤色相仿的人,中年人和老年人会尽量选择在桌上放上一碗小馄饨,或是几碟家常菜,一边吃一边扯扯家长里短。年轻人们大都会点上店里的网红菜,或是大份量的友谊桶,再或是几杯奶茶,嬉笑调情的同时也不忘谈论正事,本地人更喜欢将自己的胃里塞满珍鲑、大龙虾、帝王蟹等外国水产,而灌汤包和炸酱面的汁液常常会沾湿那些外国人的衣袖与领子。

一家名叫“龙舌渡”的东煌特色餐馆内亮着温馨的橙黄色暖光,虽然它处在江夏市龙口区这片黄金地段,但店前这块棕褐色的牌匾在一众网红店旁显得毫无吸引力,若不是资深的江夏本地吃货是不太可能轻易发现这隐藏在街巷深处的秘宝的。

“你瞧外面那些愣头青,他们宁可去光顾那些花里胡哨的网红店,在寒风中排上那么久的队,去买一堆已经吃到厌烦的食物,也不想再往街巷里多走两步路。看,真正的宝藏垂青于最细心的寻宝家。”

“难得出来吃饭,还能刚好遇到你,真是我的幸运。”

店中有两名女学生,各披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袖口空空荡荡,两双手早已从羽绒服的袖口抽出,分别在白色和粉红色的两对毛衣袖中的胳膊肘子被两人搁在桌子上。两人在咖啡色的沙发椅上,其中一人留着短发,正聚精会神地刷着TQ(一款社交软件),看着身边其他人的动态,小声地说着话,而另一人扎着单马尾,正在看自己的政治讲义,沐浴在暖光下等着量多料足价格还挺适宜的什锦面和海鲜粥。

两名女学生是市立致良知高级中学的高二年级生,刚刚在嘲讽那些所谓的“愣头青”的那位是高二十班的吴昱鸣,该班的历史课代表。她今天一个人在家,也没有自己做饭的打算,于是就带上装着第九代美食全球定位导航仪(这是她自称的,其实就是个A-Line公司的地图软件)的手机,骑上在楼下停靠的一辆明黄色的共享单车,一个人慢慢骑到街巷深处,正好在这家特色餐馆停下,看到了玻璃外墙后面坐着一些同校的同学,就径自走进了店内。

坐在吴昱鸣对面的女孩也是高二十班的同学,她叫韩嗣嘉,是班里的地理课代表,也是十班的学习委员。在经过上午刷题,中午休息,下午复习这种往常的白天后,她决定在“龙舌渡”度过一个不普通的晚上。

吴昱鸣来到她对面坐了大概五分钟后,她抬起头,注意到她,确认过眼神后,韩嗣嘉悄悄拿起讲义,塞进身旁的书包,和吴昱鸣聊起了一些身边的事。

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学期,五次学校组织的大型考试中,韩嗣嘉考了两次年级第一,每次都保持在年级前十,大家看到她时,总会露出艳羡的目光,每到大课间,同学们都会和她谈一些学习上的小秘诀,而作为班里的学习委员的她总是莞尔一笑道:“我呢,也不是那些一流学校的优等生,只是我认为求知若饥,虚心若愚的精神应该是最适合我们这些学生去学习的,真的要说好的学习方法的话,其实大家在听过各种学习知识讲座后应该都有所了解了哦。”

吴昱鸣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她把手机水平放在桌子中央,激动地向韩嗣嘉说道:

“听说岑天枭和他的女朋友刚刚还在约会呢!看,他又发了一条动态,听,他女朋友的声音好甜呢!”

“你认识岑天枭同学吗?”

“是,他和他的女朋友以前都和我在高一年级十一班,那时候岑天枭是班里的体育委员,以前给我们十一班拿过1500米长跑的金牌,他还是校足球队的主力后卫,去年还帮助我们校队拿过第三名,他的数学和物理特别好,分班成绩全年级第二,人长的高大英俊,还特别善于唱歌和表演,说白了就是我们班里的扛把子呢。”

“这么厉害的男生啊!我还不太了解呢,真是有点可惜!”

“不过现在应该没你厉害,这次他考了他们班里的第六名,年级第十六名,不及你年级第八。但你也别小瞧了他,没准他在这个寒假就要狠狠发力了。”

就在两人对话的过程中,两人的桌面上分别多了一碗什锦面和一碗海鲜粥,餐馆的老板望着两位客人,挟起布满纹身的花臂,露出和蔼的笑容。

“我们开动吧!”

吴昱鸣挑起几根面条,吸溜进嘴里,面条的热气在她的眼镜片上凝成一层薄雾,在这层薄雾下,花蛤、鱿鱼须、鱼丸似浮似沉,肉肠、蛋花、紫菜若隐若现。秘制的猪骨高汤让她回味无穷。

韩嗣嘉撇起海鲜粥最上面一层稍稍冷却下来的部分,虾仁、蟹黄、珍鲑片在橙黄的暖光下熠熠生辉,当它们与她的味蕾相碰撞、摩擦,鲜香的味道在她嘴中温和地爆炸又分散开来,脆嫩的质感轻轻抚动着她的口腔内壁,微烫的温度使她的身心感到难得的熨帖。

大碗旁边的茶杯逐渐见了底,服务员刚好走到两人面前,下意识地将茶壶靠近茶杯,微微欠身。

茶壶是透明的,茶水来自江夏市西城郊的东井,茶叶则是上好的东井翠片,茶壶倾斜到一定角度后,浅绿色的茶水从壶嘴中涌出,茶水撞击茶杯发出的声音恰似潺潺的溪水声,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粟香爬上两位女孩的鼻尖,在上面跳起了圆圈舞,亦或是伴随着悠远的古典音乐,与薰衣草的香气交汇、融合,给大脑一种难以言表的轻松感与舒适感。

韩嗣嘉用纤细的食指轻敲桌面,服务员的嘴角略微上扬,吴昱鸣也用食指对桌面轻敲了一下,服务员洁白的牙齿微微露出,点了点头,又走到另一位客人旁边倒茶水。

细细品啜过茶水后,两人环顾店内。店内其它的客人大多是老主顾和回头客,他们在店内谈笑有声,尽情的表达自我,两个穿着时髦的妇人翘起二郎腿彼此面对面谈论明星的家常;几个年轻的情人嘴中常常涌出可被称为当代伟大爱情诗篇的话语;老年人们只是静静的看着这间跟他们年龄差不多大的店的内部并细细品尝着佳肴;这个时候店内已没有了活泼好动的小朋友们的身影。

“小朋友们都应该在家里睡觉了吧。”韩嗣嘉说道。

“不一定呢,估计小学生也很忙呢,那些不好好做寒假作业的人没准现在还在连夜赶工呢。”吴昱鸣很快就回答道。

“也是呢,我们在上小学的时候每到寒暑假都有巨量的作业,当然还有一些兴趣班和补习班,那时候以我的作业速度,再算上各种补课,大概在前半段假期也能把作业做完,不过就是会特别累,记得那是前几年,在暑假前半段的某一天我爸爸的一个朋友来我家做客时,就说像我们这样的小学生太累了。”韩嗣嘉点点头,娓娓道来。

“具体来说你是怎么过的呢?”吴昱鸣有些好奇,脑袋凑向韩嗣嘉。

“基本上,前半段假期是上午八点到十点上小提琴课,下午一点到四点补习语数英,晚上还有一个半小时的体操兴趣班,作业基本是用碎片时间做的。后半段就比较空闲,可以去走亲戚或者是到各地旅游,但是小提琴和瑜伽还是要继续练习。爸爸的那个朋友是在江夏市教育局工作的,比较关心我们这些学生们的课业情况。”

“原来如此啊,嗯……咦,快看那边出现了谁?”吴昱鸣边说话边用手指向了店外。

韩嗣嘉顺着吴昱鸣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是在刚才,店外多了一辆锃亮的银色山地车,车身与辐条虽被透过玻璃外墙照过来的橙黄色光覆盖,却丝毫没有掩盖它不同于一般山地车的光泽,如果手头没有几万元钱是很难买得起这样的名牌山地车的。

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少年大步走进店内,关门时发出“砰”的一声响,时髦的妇人转过身来,当代伟大爱情诗篇的创作停止了,一位老伯筷子上的栗子掉到桌面上,又从桌角滑落,做平抛运动打到了地上。

“好吓人呢。”韩嗣嘉对吴昱鸣轻语道。

“果然是以前十一班的那个人。”吴昱鸣的话里有些不高兴。

“你好,店主,给我来一份超大碗云吞面,加萝卜丝土豆丝黄瓜丝,里脊肉鸡腿肉牛柳肉,汤底加上青菜花菜紫菜,还有,有没有四人的餐桌,我的两个朋友等会儿就到。”白色羽绒服少年飞快地说着。

“有,先生请稍等,还有,这是菜谱,您要点的是……”服务员以和蔼的语调说。

“嗨,服务员小姐,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还要我重复一遍吗?如果要,当然也可以,我要的是……”

少年把原本就很快说出的话以更快的速度重复一遍。

“先生,麻烦您先看一下菜谱……”

“我之前有来过,错不了的。”少年非常肯定自己的判断,同时打开了菜谱,“咦,怎么少了好些菜品呢,超大碗云吞面去哪里了?”

“超大碗是上个月的特别菜品,这个月暂不售卖,对贵客深感抱歉。”

“啊?行行行,那就来份大碗的。”少年的语调已有些不耐烦。

“他是哪位,之前好像没见过他呢。”

韩嗣嘉小声问道。

“哦,刚刚忘了跟你说了,他是现文科快班高二四班的洛航,以前也是我高一时一起在十一班的同学,这个人平时就这么大大咧咧,是不太喜欢顾及他人的感受的。他平时是有要好的朋友,不过这个家伙更喜欢同异**往,每次都看见他和两三个女孩子在一起说说笑笑,还会时常请女孩子吃饭,即使在食堂,他也和对象一起吃最贵的自助餐,这场面可让人开心了。”

“这有点虐待单身人士了吧,不太让人开心呢。”韩嗣嘉的话语中多了一丝同情。

“话说……”韩嗣嘉的声音突然小了很多,“你是他的同班同学,有和他吃过饭吗?”

“也有,不过我不打算在高中时期和异性有过多交往,平时一起说话,共同探讨问题,偶尔吃一顿还是可以的,不过当他说要再请我吃饭时,我婉言拒绝了他。”

“那也是呢,不知道现在继续和他交往的女孩子怎么样了呢,应该生活的挺滋润的。”

“只有她们自己清楚,哈。”

不久后,两人吃完了碗里的美食,服务员微笑着结完账后,两人拿出纸巾擦了擦嘴,一起愉快地走出餐馆。

店主放下布满纹身的手臂,和蔼的笑容依旧。

与此同时,洛航的两位朋友一路小跑,但也姗姗来迟。

居住在江夏市的人们大都不会选择龟缩在拥挤的住宅楼内,看着电视磕着瓜子,任凭夜晚的欢乐时光轻易消逝。

在家里看着每天重播好几遍的新闻已有将近10个小时的焦作仁,也选择走出家门,与光怪陆离的大都市来一个亲密的拥抱。

自上个月开始,楼道里就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照明的设备。起初是因为施工不慎挖断电缆线导致整个小区停电,抢修一周过后才恢复过来。其他的居民楼重新灯火通明时,唯独焦作仁住的那一栋居民楼里还是一片漆黑。待到楼内老化的电路又经过一轮整修后,焦作仁一家也终于结束了持续两个星期的原始人般的生活。谁知楼道内某个不起眼角落里的照明电灯突然扑街了,这可不好整了,其它照明电灯像是受到了感召,一呼百应,于是楼道内便出现了持续一个月的黑暗。

即使焦作仁手上拿着自带手电筒的手机,也丝毫无法消去黑暗带给他的天然的恐惧感。

“栏杆有一处明显的断裂,不仅会划伤手,还有可能让小孩爬过去,没准顺着楼梯间的空隙,以每层楼三米来算,差不多四秒就能下楼了。”

“十五楼有一个别人难以发现的暗角,”

“十楼的一个箱子里有很冲的味道,估计是某家用来养狗的,箱子正面有一个很明显的洞,狗可能就会从这里冲出来……我听见狗的声音了!”

“汪!汪汪!”

“不好,与三天前的狗叫声不太一样。哦,刚刚我在家里用望远镜看了看小区,那条狗正在小区公园里被主人遛着,这条……不,没准是小区里某个角落里的流浪狗在这里过一宿!”

焦作仁的脚步明显加快。

“被扑上会沾上螨虫,被咬伤会得狂犬病,被追赶会从楼梯上摔……”

没等焦作仁把话说完,他一个踉跄,就在楼梯上摔倒了,嘴唇亲吻到了落满灰尘的水泥地板,他下意识地翻身,羽绒服上也沾了灰尘。幸好他穿的是灰色的羽绒服,他用手擦擦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庆幸自己躲过了流浪狗的“追击”,自己的手机也完好无损。

小区的主干道上已经少有车辆的踪迹,除了一些送外卖的骑手依然在小区里风驰电掣地穿梭,为了将饭菜准时送达,为了一份好评,当然还有一份好心情。

焦作仁才从摔跤的阴影中走出,又差点被一个年轻骑手剐了一下,所幸他由于没有犯迷糊,他贴着人行横道走,也只是有惊无险。

“这速度,七十迈都有了,要是正好撞到什么人真的会一损俱损啊。”

焦作仁也来不及多想,立即赶往街尾的一家超市。

超市里的各种货架上摆放的商品琳琅满目,蔬果区鲜艳的色彩夺人眼球,水产区的鱼儿尽情扭动着身子,烘焙区飘出各式糕点的诱人浓香,鲜红的猪牛羊肉被整齐排列在肉食区的冷库内,一些小朋友赖在零食区不肯回去,急的家长连拖带拉将他们从超市带出去。

这时的顾客大都准备结账,少有顾客还在挑选商品,在这少部分人中,焦作仁看到一个高瘦的少年。

他的眉毛较粗,戴着无边框的500度近视眼镜,头发极短,使他的脑袋看上去类似光头,若是把嘴抿紧,遮住白森森的牙齿,再闭上眼睛,他的肤色和头型组合起来,活脱脱像一颗茶叶蛋。

“卤蛋,看到我了吗?我在这里。”

“一耳刮子呼死你!你们这些同学就喜欢给别人起外号。”

“行,代大爷,看到我了吗。”

“代广宇这三个字不难念吧,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同学干嘛喊我大爷。”

“你资格比较老,心智比较成熟,比我们早当家,不是吗?”

“恐怕不是这么想吧。”

“那是怎么想?”

“是长得显老吧。”

“行,不愧是大爷。”

“真想跑过来给你一耳刮子!啊哈哈哈哈……”

“好怕怕啊,快跑啊……”

“啊哈哈哈哈……等哪一天我要教你做人……”

焦作仁要买一些明天早上要吃的糕点,在和代广宇打完招呼后,就直奔糕点区了。代广宇推着一台购物车在各个区域走动,不时地看看价格,拿起一些东西掂量掂量,或是在原位放下,或是放入购物车,时不时要小声嘟哝两句。

“南江洲热带蜜橙九块四一斤,西部边疆香梨、绯红宝石苹果、金色布林……都涨价了……”

“露水青鱼七块五一斤,南江洲大鳜鱼一条要四十多块,大头黑斑还算便宜,就是刺太多了……”

“黄条长面包八块钱一个,奶酪蛋糕这么小的一个都要二十块,简直是明抢……”

“排骨和五花肉都稍微涨了点价,买,或是不买,这是一个问题……”

“丝瓜降价了,一块八八一斤,鸡蛋家里还有,回家给妹妹做丝瓜炒蛋啦……”

代广宇还在超市里采购食品。毕竟他的那个上小学六年级的妹妹还在等着他回家做饭。

代广宇的父母都是商人,从上个星期起,代广宇的父母就一起去外地采购盐和酒,大概再过一天就会回来,那时候代广宇也早该收拾行李了,毕竟他和四百多位致良知高中的学生一样都是住宿生。再过两天,他就要独自一人坐公交车去高中开始新学期了,晚自习前,他要先做好自己的洗漱工作,再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将行李箱里的各种物品在宿舍里的正确位置安放就绪。

整理床铺和被褥这些大宗物件就足以让他筋疲力尽,更别提还有内衣内裤,毛衣毛裤,羽绒服,球鞋和厚袜子这些每天要穿的东西,牙刷牙膏口杯脸盆沐浴露洗头膏等日用品的整理还算是轻松的,还要准备好学业水平考试所需的所有讲义和试卷,当然还有寒假作业。一想到还有化学和地理各两张试卷没有动,代广宇就不免有些着急。

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半,代广宇做完日常的采购,在长队中间等候结账。

代广宇的手机响了起来,从手机对面传来绵软的声音。

“哥,我快要饿趴下啦~”

“妹,再等我十五分钟,我回来给你做丝瓜炒蛋。”

“哥,你能换个花样吗,昨天是番茄炒蛋,前天是黄瓜炒蛋,昨天的前天是茄子炒蛋,前天的前天是南瓜炒蛋,人家想吃点不一样的啦~”

“行了吧,爸妈不在,有的吃就不错了,还要挑挑拣拣。不过今天我有买了五花肉,明天给你烧红烧肉吃。”

“太好了,和哥哥在一起的这一周终于能吃到一次哥哥亲手做的荤腥啦~”

“不过我回来以后要检查一下你的寒假作业,不做好可没得吃。”

“好,我会加油的啦~”

在为最后一位客人结完账后,超市的大门也按时关上,员工们一天的作息也告一段落。

岁月静好,一切如常,这就是在这座光怪陆离的大城市生活的人们所认为的理所应当的生活。

“若是理所应当地享受和平岁月的恩赐,麻木的人们真的会在不知不觉中退化的啊。”欧阳湖林眉头有些紧蹙。

远在乡下的欧阳父子俩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了当地的国际机场,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整,硕大而洁白的候机楼,宽敞的沥青跑道,一架架飞机从跑道上缓缓起飞。假期余额即将见底,人们匆匆踏上回到工作地点的路。

“爸,但愿你只是杞人忧天。”

欧阳林仙的回答多少让父亲的眉头更加紧了一些。

“不过也罢,你会这样说也不在我的意料之外。毕竟年轻的你还需要一些经历,等你再长大一点可能会理解。成长是件需要可观的时间和主观能动性的事。”

父亲的眉头稍稍舒展。脸上露出无比深沉的表情,若有所思。

……

希望和平能延续到你们成年的那一天,至少在名义上你们就能独立生活,到今年的暑假,还要像去年暑假里那样继续教你们如何独自一个人生活呢。

愿你们成长的速度,能快于这个时代成长的速度,如果成长的客观部分无法提前,那么我与你们所能做的,只有主动把握好成长的机遇了。当然,初心未泯,希望犹在,愿你们仔细体会生活中的歌哭笑泪,愿你们可以看到这世间独特的风景,愿你们坚强的同时会适当倾诉自我。

愿你们了解自己,愿们顺应天性,愿你们成为自我。我所做的,是为你们领航,直到你们成人。

你们还没有走出叛逆期,父亲也不能保证每句话都恰到好处,总有些话会有意无意伤害到你们,今年你们都会奔赴不同的考场,愿你们发挥出自己的最佳水平,但我更愿你们真正成人的那一天能如期而至。

江夏市的生活,其实是挺好的。

南江洲的日子,应该也还好吧。

战争是属于我们这一辈的记忆。

应该……

暂时还不会出现在你们的“世界”……

但愿如此吧……

南江洲的雨,还没停下来……

……

父子俩坐在机场候机楼的长椅上,沐浴在远方的夜光下,等待着踏上归途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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